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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沽源有关的古代散文译注——谏幸金莲川疏

时间: 2018-09-13 13:14 来源: 沽源网 作者: 李富荣 点击:



谏幸金莲川疏 [1]
金 梁襄[2]
 

  金莲川在重山之北,地积阴冷,五谷不殖[3],郡县难建,盖自古极边荒弃之壤也。气候殊异,中夏降雪,一日之间,寒暑交至。特与上京[4]、中都[5]不同,尤非圣躬将摄[6]之所。凡奉养之具,无不远劳飞挽[7],越山逾险,其费数倍,至于顿舍[8]之处,军绮[9]阗塞[10],主客不分,马牛风逸[11]以难收,藏获捕逃而莫得,夺攘蹂躏[12],未易禁止.公卿百官卫士,富者车帐仅容,贫者穴居露处,舆台[13]皂隶[14],不免困踣[15]。饥不得食,寒不得衣,一夫致疾,染及众人,夭伤无幸,何异刃杀,此特细故[16]耳, 更有大于此者。
  臣闻高城峻池,深居邃禁,帝王之藩篱也;壮士健马,坚甲利兵,帝王之爪牙也。今行宫之所,非有高殿广宇城池之固,是废其藩篱也。挂甲常坐之马,日暴雨蚀,臣知其必羸瘠[17]矣。御侮待用之士,穴居野处,冷啖寒眠,臣知其必疲瘵[18]矣。卫宫周庐[19]才容数人,一旦霖潦[20]积旬[21],衣甲弓刀,沾湿柔脆,岂堪为用,是失其爪牙也。秋杪[22]将归,人已疲矣,马已弱矣,裹粮已空,褚衣[23]已敝,犹且远幸松林,以从畋猎[24],行于不测之地,往来之间,动逾旬月, 转输移徒之劳,更倍于前矣。
  以陛下神武善骑射,举世莫及,若夫衔橛之变[25],猛挚[26]之虞[27],姑且勿论。设于行猎之际,烈风暴至,尘埃涨天,宿雾四塞,跬步不辨,以致翠华[28]有崤陵之避[29]、襄城之迷[30],百官狼狈于道途,卫士参错[31]于队伍,当此宸衷[32]宁无戒悔!夫神龙不可以失所,人主不可以轻行,良[33]谓此也。所次[34]之宫,草略[35]尤其,殿宇周垣[36],唯有毡布。押宿之官[37],上番之士[38],终日驰驱,加之饥渴,已不胜倦,更使彻曙巡警,露坐不眠,精神有限,何以克堪。虽陛下悦以使人[39],劳而不怨,岂若不劳之为愈也。君人者不可恃人无异谋,要在处己于无患之域也。
   燕都地处雄要,北倚山险,南压区夏[40],若坐堂隍[41],府视宇内。本地所生,人马勇劲,亡辽虽小,止以得燕故能控制南北,坐致宋币[42]。盖京都之首选也。况今又有宫阙井邑之繁丽,仓府武库之充实,百官家属,皆处其内,非同曩日[43]之陪京[44]也。居庸、古北、松亭、榆林[45]等关,东西千里,山峻相连,近在畿辅[46],易于据守,皇天本以限中外,开大金万世之基而设也。奈何无事之日,越居草莱[47],轻不赀[48]之圣躬[49],爱沙碛[50]之微凉,忽祖宗之大业,此臣所惜也。又,行幸所过,山径阻修,林谷晻霭[51],上有悬崖,下多深壑,垂堂之戒[52],不可不思。
  臣闻汉、唐离宫[53]去长安才百里许,然武帝幸甘泉[54],遂中江充之奸[55];太宗居九成[56],几致结社之变[57];太康畋于洛汭,后羿拒河而失邦[58];魏帝拜陵近郊,司马懿窃权而篡国[59]。隋炀[60]、海陵[61],虽恶德贯盈,人谁敢议?止以弃离宫室,远事巡征,其祸遂速[62],此皆为殷鉴[63]也。臣尝论之,安民济众,唐虞[64]犹难之。而今日之民,赖陛下之英武,无兵革之忧;赖陛下之圣明,无官吏之虐;赖陛下之宽仁,无刑罚之枉;赖陛下之节俭,无赋敛之繁,可谓能安济[65]矣。而游畋纳凉之乐,出于富贵之余,静而思动,非如衣食切身,有不可去者,罢之至易耳。唐太宗将行关南[66],畏魏征而即停;汉文帝欲驰霸陵[67],袁盎[68]谏而遽[69]止,是陛下能行唐虞之难行,而未能罢中主之易罢,臣所未能谕[70]也。
  且燕京之凉,非济南之比,陛下牧[71]济南日,每遇炎蒸,不离府署。今九重[72]之内,台榭高明[73],宴安[74]穆清[75],何暑可到,议者谓陛下北幸久矣,每岁随驾大小[76],前后歌舞而归,今兹再出,宁有遽[77]不可乎?臣愚以为患生于不戒者多矣。西汉崇用外戚,而有王莽之祸[78];梁武[79]好纳判降,而有候景之变[80],今者累岁北幸,狃[81]于无虞[82],往而不止,臣甚惧焉。夫事其不可犹冒为之,则有后难必矣。
  议者又谓往年辽国之君,春水秋山,冬夏捺钵[83],旧人犹喜谈之,以为真得快乐之趣,陛下效之耳。臣愚以谓三代之政[84]今有不可行者,况辽之过举哉。且本朝与辽室异,辽之基业根本,在山[85]北之临潢,臣知其所游,不过临潢之旁,亦无重山之隔,冬犹处于燕京。契丹之人,以逐水草牧畜为业,穹庐[86]为居,迁徙无常,又壤地褊[87]小,仪[88]物殊简,辎重[89]不多,然隔三五岁方能一行,非岁岁皆如此也。我本朝皇业,根本在山南之燕,岂可舍燕而之山北乎?上京之人,栋宇[90]是居,不便迁徙。方今幅员万里,惟奉一君,承平日久,制度殊异,文物增广,辎重浩穰[91],随驾生聚,殆[92]逾于百万。如何岁岁而行,以一身之乐,岁使百万之人困于役、伤于财、不得其所,陛下其忍之欤?臣又闻,陛下于合围之际,麋鹿充牣[93]围中,大而壮者,才取数十以奉宗庙,余皆纵之,不欲多杀。是陛下恩及于禽兽,而未及于随驾众多之臣庶也。
  议者谓前代守文之主,生长深宫,畏见风日,弯弧上马,皆所不能,志气销懦,筋力拘柔,临难战栗,束手就亡。陛下临其如此,不惮勤身,远幸金莲,至于松漠[94],名为坐夏打围,实欲服劳讲武。臣愚以为战不可忘,畋猎不可废,宴安鸩毒[95],亦不可怀,然事贵适中,不可过当。今过防骄惰之患,先蹈万一有危之途,何异无病而服药也。况欲习武,不必度关,琢、易、雄、保、顺、蓟[96]之境地广又平,且在邦域之中,田猎以时,谁曰不可。伏乞陛下发如纶之旨[97],回北辕之车,塞鸡鸣之路,安处中都,不复北幸,则宗社无疆之休,天下莫大之愿也。
  方今海内安治,朝廷尊严,圣人作事,固臣下将顺之时,而臣以蝼蚁之命,进危切之言,仰犯雷霆之威,陷于吏议,小则名位削除,大则身首分磔[98],其为身计,岂不愚谬。惟陛下深思博虑,不以人废言,以宗庙天下为心,俯垂听纳,则小臣素愿遂获,虽死犹生,他非所觊望[99]也。

注释:
  [1] 金莲川,原名曷里浒东川,在今河北省张家口市沽源县和内蒙古自治区境内的闪电河流域。金大定八年(1168年),金世宗来到这里,看到满川耀眼的金莲花正在盛开,他从“莲者连也,取金枝玉叶相连之意”,改曷里浒东川为金莲川,并在修建景明宫和扬武殿。在他在位的二十九年,至少有十年驻夏金莲川,时间是每年的四五到九月。此文即是金世宗完颜雍某年要到驻夏景明宫,大臣梁襄上疏劝谏阻止的奏章。疏,即奏章。
  [2] 梁襄,字公赞,绛州人。父母早亡,叔父梁宁将其养大。生性聪颖,领悟能力强,一天能背会一千多字的文章。考上大定三年进士,调到耀州担任同官簿。累次升迁到邠州淳化令,有善政。后升庆阳府推官,召为薛王府掾。梁襄由于写此文进谏而以直言闻名,被提升为礼部主事、太子司经。
  [3] 殖:这里指生长。
  [4] 上京:即金陪都会宁府,金国的开国都城,位于近黑龙江省哈尔滨市阿城区城南二公里处。
  [5] 中都:金都城燕京(今北京)
  [6] 摄(shè):迫近
  [7] 飞挽(wǎn),同“飞刍挽粟”。飞:形容极快。刍:饲料。挽:拉车或船。粟:小米,泛指粮食。指迅速运送粮草。
  [8] 顿舍:停留止息。顿,止也。舍,息也。
  [9] 绮(qǐ):错综杂乱
  [10] 阗塞(tián sāi):拥塞。阗,充满。
  [11] 马牛风逸:指马、牛逃跑。
  [12] 蹂躏:践踏,踩。比喻用暴力欺压、侮辱、侵害、凌辱。
  [13] 舆台:舆和台是古代奴隶社会中两个低微等级的名称。舆为六等,台为十等。后泛指奴仆及地位低下的人。
  [14] 皂隶:原为古代的贱役。源自春秋时期的等级之说,所谓皂者,卫士也。所谓隶者,获罪者狱其责,即因犯罪而服役者。
  [15] 困踣 (bó):困顿潦倒。踣,跌倒。
  [16] 细故:琐事
  [17] 羸瘠(léi jí):指瘦弱。
  [18] 疲瘵(zhài ):疲惫,患病。瘵,多指痨病。
  [19] 卫宫周庐:古代皇宫周围所设警卫庐舍。
  [20] 霖潦(lín liáo):淫雨。
  [21] 积旬:指接连多日。
  [22] 秋杪(miǎo):暮秋,秋末。杪,指年月或四季的末尾。
  [23] 褚(zhǔ)衣:棉衣
  [24] 畋(tián)猎:打猎
  [25] 衔橛( jué)之变:指车马倾覆的危险。亦喻意外发生的事故。衔橛,亦作"衔橛,马嚼子。"出处:东汉•班固《汉书•司马相如传》:“且夫道清而后行,中路而驰,犹时有衔橛之变。”
  [26] 猛挚(zhì):此处指发生凶险的事情。挚,古同“鸷”,凶猛。
  [27] 虞(yú):此处指忧虑。
  [28] 翠华:天子仪仗中以翠羽为饰的旗帜或车盖。
  [29] 崤陵(xiáo líng)之避:指周文王曾在北陵(东崤山)处躲避风雨之事。崤,崤山。陵,大土山。崤山二陵,即东崤山和西崤山。二山相嵌,中有古道,可避风雨。此处特指古代帝王躲避风雨。
  [30] 襄城之迷:指黄帝等七人,到具茨山拜见大隗(weǐ,传说中的神名),到襄城之野迷路的事。语出《庄子 徐无鬼》:“黄帝将见大隗乎具茨之山,方明为御,昌寓骖乘,张若、謵朋前马,昆阍、滑稽后车;至于襄城之野,七圣皆迷,无所问涂。(黄帝到具茨山拜见大隗,方明赶车,昌寓做陪乘,张若、謵朋在马前导引,昆阍、滑稽在车后跟随;来到襄城的旷野,七位圣人都迷失了方向,而且没有什么地方可以问路。)此特指皇帝迷路。
  [31] 参(cēn)错:犹错乱。
  [32] 宸(Chén)衷:天子的心意。宸:北极星所在,后借指帝王所居,又引申为王位、帝王的代称
  [33] 良:诚然,的确。
  [34] 次:指临时驻扎或住宿。
  [35] 草略:粗糙疏略。
  [36] 周垣(yuán):围墙,城墙。
  [37] 押宿官:古代掌管观察天象、推算节气历法的官职。
  [38] 上番(fān )之士:指轮替执勤的人。
  [39] 悦以使人:吩咐别人做事,使他乐于去做。
  [40] 区夏:诸夏之地,华夏,中国。
  [41] 堂隍:广大的殿堂。也写作“堂皇”。
  [42] 宋币:指宋每年向金缴纳的银、绢等岁贡。
  [43] 囊(nǎng)日:往日,从前。
  [44] 陪京:指金上京会宁府。
  [45] 居庸、古北、松亭、榆林:都是古代重要关口。古北,即古北口,位于北京市密云区东北部,距北京100公里;松亭,故址在今河北承德宽城县西南。
  [46] 畿辅(ji fǔ):指京都周围附近地方。畿,京畿;辅,如汉代的三辅。
  [47] 草莱( lái):犹草莽,杂生的草。此处指荒芜之地。
  [48] 不赀:无从计量,表示多或贵重
  [49] 圣躬:犹圣体。臣下称皇帝的身体。亦代指皇帝。
  [50] 沙碛( qì):指沙洲或沙漠。
  [51] 晻霭(ǎn ǎi):昏暗的云气。出自宋 王安石 《定林示道源》诗:“迢迢晻霭中,疑有白玉台。”
  [52] 垂堂之戒:坐在堂屋檐下,屋瓦落下有可能伤人。比喻危险的境地。常指险境或挫折给人带来的教训。垂堂:堂屋檐下。
  [53] 离宫:指在国都之外为皇帝修建的永久性居住的宫殿,皇帝一般固定的时间都要去居住。也泛指皇帝出巡时的住所。
  [54] 甘泉:即甘泉宫,汉武帝离宫,离长安三百里,在今陕西省淳化县境内。汉武帝常于五月开始在此避暑,八月回都。它不只是作为统治阶级的避暑胜地,而且许多重大政治活动都安排在这里。
  [55] 江充之奸:指汉武帝中了江充的奸计。征和二年(前91年),66岁的汉武帝在甘泉宫养病。有一天,在白天小睡,梦见有好几千木头人手持棍棒想要袭击他,霍然惊醒,从此感到精神恍惚,记忆力大减。已经因犯法而被罢官的江充充见武帝年事已高,身体每况愈下,剩下的日子不会太多,而太子刘据和卫皇后有嫌隙。他很清楚,一旦刘据登基,绝不会有好果子给他吃,于是,经过一番策划,他进了甘泉宫说汉武帝的病是因为有巫术蛊作祟造成的,只有彻底铲除蛊患,皇上的病方能好转。汉武帝求生心切,竟然听信了江充的话,并让他担任司隶校尉,总治巫蛊。江充乘机设计诬陷刘据和卫皇后搞巫蛊,刘据自知有口难辨,便杀了江充,拥兵自卫,与丞相刘屈嫠在长安激战五日,结果刘据自尽,太子妃与二子一女全部被杀。这件事,史称“巫蛊之祸”。后来,武帝知道中了江充的奸计,非常后悔,就下令将江充一家满门抄斩,后又派人修建的一座宫殿,叫做“思子宫”,借此寄托对刘据和孙子们的思念。
  [56] 九成:即九成宫,是唐朝第一离宫,位于今陕西省宝鸡市麟游县新城区,始建于隋文帝开皇十三年,叫“仁寿宫”唐太宗修复扩建,更名为“九成宫”。此地三伏天气温平均在21.8度,微风拂徐,芬芳馥郁,沁人心脾,实为消夏之佳境。唐太宗曾于贞观年间先后五次到这里避暑。“九层”,就是“九重”或“九层”,言其高大。
  [57] 结社之变:指唐太宗贞观十三年四月,太宗行幸九成宫期间,发生的突厥阿史那结社率兵夜犯行宫谋反一事,史称“九成宫事件”。
  [58] 太康畋于洛汭(ruì),后羿拒河而失邦:史称“太康失国”。太康,即姒(sì)太康,是夏朝君主启(姒启)的长子、继承者。他继位后,和他父亲一样,整日沉迷于游乐田猎,不理政务,终因到洛水北岸一带打猎一百多天不归,而被后羿掌握了政权。当太康带着猎物兴高采烈地回来时,在洛水北岸就看见对岸有重兵把守,才知道是后羿不让他过河、回都,后悔不及,却为时已晚。 畋,打猎。洛汭:古地名,位于洛水北岸入黄河处,即今河南巩义河洛镇洛口村一带。后羿:夏朝有穷氏国国君。据,把守,据守。河,即黄河。帮,国家。
  [59] 魏帝拜陵近郊,司马懿窃权而篡国:正始五年(公元244年)正月初六,魏帝曹芳离开洛阳去祭扫魏明帝的坟墓高平陵,曹爽兄弟均跟从。司马懿上奏永宁太后,请费曹爽兄弟,并率兵屯司马门,控制京城。曹爽最终屈服,不久被司马懿夷灭三族,史称“高平陵事件”。从此,曹魏军政大权落入司马懿手中。魏帝:指曹芳,三国时期,曹魏第三任皇帝。陵,魏明帝高平陵。
  [60] 隋炀:指隋炀帝杨广。
  [61] 海陵:即海陵王完颜亮,金代第四位皇帝。在位期间为人残暴,杀人无数。正隆三年(1158年)从中都出发进攻南宋,被他弟弟完颜雍(金世宗)乘机篡夺了皇位,后在瓜州被乱兵所杀。
  [62] 速:招来,招致。
  [63] 殷鉴:意思是殷人灭夏,殷人的子孙,应该以夏的灭亡作为鉴戒。出自《《诗•大雅•荡》》:殷鉴不远,在夏后之世。
  [64] 唐虞(yú):唐尧和虞舜的并称。
  [65] 安济:安抚救济。
  [66] 关南:古地名,约在今河北省白洋淀以东的大清河流域以南至河间县一带。
  [67] 霸陵:汉文帝陵寝,位于西安东郊白鹿原东北角。
  [68] 袁盎:西汉大臣,字丝,个性刚直、有才干,在朝在野都享有盛誉。
  [69] 遽(ju):立刻,马上。
  [70] 谕:同“喻”,理解,明白。
  [71] 牧:管理,担任行政长官。
  [72] 九重:喻帝王居住的地方。
  [73] 高明:高而明亮。
  [74] 宴安:在正午时段安逸进餐。
  [75] 穆清:指清和之气。穆:严肃,壮美。清:清和,清爽。
  [76] 大小:此处指大小官员。
  [77] 遽(jù):急速,仓猝,匆忙。
  [78] 王莽之祸:指公元8年12月,西汉外戚王莽费汉皇自立,代汉建新。
  [79] 梁武:指南朝梁武帝萧衍。
  [80] 侯景之变:是指中国南北朝时期南朝梁将领侯景发动的武装叛乱事件。侯景本为东魏叛将,被梁武帝萧衍所收留,因对梁朝与东魏通好心怀不满,遂于548年以清君侧为名义在寿阳(今安徽寿县)起兵叛乱,次年攻占梁朝都城健康(今江苏南京),将梁武帝活活饿死,掌控梁朝军政大权。
  [81] 狃(niǔ):本意是因袭,拘泥。这里指习以为常。
  [82] 无虞(yú):没有忧患,太平无事。
  [83] 捺钵:契丹语音译,意为辽帝的行营。指辽帝一年之中所从事的与契丹游牧习俗相关的营地迁徙和游牧射猎活动。辽帝四时各有行在之所,谓之捺钵,又称四时捺钵。
  [84] 三代之政:指夏商周三朝的统治,是中国传统政治理念中的终极理想。
  [85] 山:指阴山。
  [86] 穹庐:指蒙古人所住的毡帐,即蒙古包。
  [87] 仪:匹配
  [88] 褊(biǎn):狭窄,狭小。
  [89] 辎(zī)重:行军时由运输部队携带的军械、粮草、被服等物资。
  [90] 栋宇:房屋的正中和四垂,也指房屋。
  [91] 浩穰( ráng):众多,繁多。浩,水大,引申为大和多。穰,稻、麦等的杆,形容多。
  [92] 殆:表推测,大概,几乎
  [93] 充牣( rèn):充足,充满。牣,满。
  [94] 松漠:古地名,治所在今内蒙古巴林右旗南,辖境约相当于今内蒙古西拉木伦河流域及其支流老哈河中下游一带。
  [95] 宴安鸩(zhèn)毒:贪图安逸享乐如同饮毒酒自杀一样致命、有害。比喻耽于逸乐而杀身。用以警戒别人懒惰的用语。
  [96] 琢、易、雄、保、顺、蓟:均为金治下的州。
  [97] 如纶之旨:指帝王的诏书旨意。如:纶旨(圣旨);纶言(帝王诏令的代称);纶命(天子的诏命);纶书(诏书);纶章(诏书)
  [98] 磔(zhé):古代一种酷刑,以车分裂身体。
  [99] 觊(jì)望:希图,企望。

译文:
  金莲川在重山之北,地积阴冷日久,五谷不能生长,郡县难以设置。这里自古以来是北部边沿荒凉无人管理的地方。气候特殊奇异,夏季中伏降霜,一天之中寒暑交替来到。这样独特的地方,和上京、中都都不相同,尤其不是圣上亲躬驾临的地方。凡是奉养的用具没有不是远路快速送来的,翻山越岭,加倍费时费力。至于安顿住宿的地方,军骑填塞,主客不分,马牛跑出去难以赶回,藏匿逃犯别想抓获,抢夺劫掠,杀人奸淫,不能轻易禁止。公卿、百官、卫士当中,富贵的人仅仅住车帐,贫穷的人居住洞穴或露天之处,舆台、皂隶免不了穷困倒毙,饥不得食,寒不得衣,一人生病传染给众人,无辜的夭折或伤亡与被杀有什么不同?这只是些细小的事故,更有比这些大的问题。
  臣听说高城、峻池,居于深宫禁地,是帝王的屏障;壮士、健马、坚甲、利兵,是帝王的爪牙。现在的行宫所在地金莲川,没有高殿、广宇、城池的坚固设施,这是废掉了帝王的屏障啊!披挂整齐常披坐骑的马,太阳暴晒,风雨侵蚀,臣知道这样的马必然瘦弱。防御进犯、预备不时之用的军队,穴居野外,吃冷饭,睡在严寒中,臣知道这样的军队必然疲劳生病。卫护行皇宫周围的房子才能容纳几人?一旦,连续下雨不晴天,积水超过十天,衣服、盔甲、刀箭沾湿后,变得脆弱,怎么能够使用?这样就失去帝王的爪牙了。秋季已到末期,秋将归去,人也已经疲劳了,马也已经瘦弱了,库存的粮食已空,贮藏的衣服已破,还将巡幸远处的松林,去打猎;在难以预料的地方行走,往来之间一走,动辄就要超过一个月,辗转运输、移动迁徙的劳苦更比以前加倍了。
  以陛下神武善骑射的本事,举世莫及,但也担心遇到类似马车倾覆等这样凶险的事情。这些小事姑且放下不说,假设在行猎之际,烈风暴至,尘埃弥天,宿雾四散,举足不辨,以至于(陛下)不得不被侍卫簇拥着去躲避,甚至有迷路的危险,百官在道路上狼狈不堪,卫队在队伍中参差不齐交错行走,正当此时圣上难道戒鉴,不后悔吗?神龙不可以失去住所,君主不可以轻率行动,这些都是良言。圣上所要莅临的宫殿,草长得大概特别厉害,殿宇周围的墙垣只用毡子围成。掌管天象、轮替执勤的官员,整日忙碌,加上饥渴,已经疲倦难耐。更不要说让他们彻夜巡逻警戒,露天执勤,不能睡眠。人的精神有限,怎么能承受这些呢?虽然圣上使唤人能使他们高兴,即使辛劳也无怨言,如果不劳动他们做这些,不是更好吗?所以,作为人君不可以依赖别人没有不良图谋,重要的在于将自己安置在没有忧患的领域。
  燕都地处雄关要道,北边倚靠险要的山峦,南边压迫着华夏,好像坐在广大的殿堂上,俯视着自己的庭院。出自本地的人、马都勇猛、强劲。已亡的辽国虽然是小国,仅仅因为得到燕地,所以能控制南北,居于北方,稳坐江山,直到宋朝缴纳贡币。燕地历来是京都的首选之地。况且,现在又有宫阙、市井之类都市的繁荣华丽,仓府武库的充盈殷实,百官连同家属都居住在燕地之内,与从前的陪京是不相同的。居庸关、古北口、松亭、榆林等关隘,东西千里,高山峻峰相连,都在王都近郊,容易占领、把守。上天本要以此限定中外,专为开创大金万事的基业而设置的。为什么无事之日,要到荒芜之地去居住,轻贱不应屈驾的圣体,喜欢沙漠的微凉,忽视祖宗的大业,这是臣所惋惜的。再说,圣上巡幸驾临所经过的地方,山中小路艰险难修,森林、峡谷雾霭笼罩,不见日光,上有悬崖,下有深壑。坐在堂屋檐下,屋瓦落下都有可能伤人,应引以为戒,不能不考虑啊。
  听说汉、唐的离宫,距离长安才一百里左右,然而,汉武帝巡幸甘泉,却中了江充的奸计;唐太宗在九成居住,几乎导致结社之变。太康在洛汭打猎,后羿在黄河边抗拒而使他丧失了国家。魏帝在近郊谒拜祖宗陵寝,司马懿趁机窃权而篡国。隋炀帝、海陵王虽然恶贯满盈,哪个敢议论?只因为离弃宫阙,到远处去巡游征伐,灾祸才加速来临,这些都是可以借鉴的往事。臣曾经论述过安抚民心、普济众人,唐、虞尚且难以做到。而今日的黎民百姓,仰仗陛下的英武,没有兴兵打仗的忧虑,仰仗陛下的圣明,没有贪官污吏的肆虐,仰仗陛下的宽仁,没有受刑挨罚的冤枉,仰仗陛下的节俭,没有频收赋税的繁琐,可以说(陛下)做到安济百姓了。而巡游、打猎、纳凉的乐趣,是出于富贵之余的考虑,是静而思动,不像穿衣、吃饭那样关系到切身利益,而必不可少。取消巡游的行动是很容易做到的。唐太宗打算到关南,敬畏魏征而停止了行动。汉文帝想去霸陵,因为袁盎劝谏而立刻中止。所以,陛下能做到唐、虞所不能做到的,却不能放弃中主所容易做到的,臣对此是不理解的。
  况且,燕京的凉爽是济南不能比的,陛下视察济南期间,每当遇到炎热的天气,就不离开府署。现在,陛下居住的范围之内,台榭高耸明亮,就餐、入寝肃穆清静,什么样的暑气能侵入这里?一些人议论说,陛下往北巡幸时间长了,每年随驾出行的大小官员,前歌后舞而归。现在再要出行,难道有必要非这样急于行动不可吗?臣愚笨地认为,在不戒备的情况下产生祸患的事情太多了。西汉因推崇重用外戚,而发生了王莽之祸;梁武帝喜欢收容叛变投降的人,而发生了侯景的变乱。如今,陛下连续几年北巡,已经对无祸乱习以为常了,(如果不考虑后果),一味前往不停止,臣很是恐惧。有些事,明知不可行却贸然去做,那么有后患是必然的了。
  议论的人又说,往年辽国的君主,春水、秋山,冬夏四时各有行在之所。老人们仍然喜欢谈论他们,认为他们真正得到了快乐之趣,陛下是仿效他们罢了。臣愚笨地认为对三代之政,现在有的地方不能照搬行事,况且辽国过于崇尚这些活动了。而且,本朝和辽国王室情况不同,辽国的基业根本在山北的临潢。臣知道他们所巡游的,不过是临潢附近的地方;也没有重山阻隔,冬季还是住在燕京。契丹人以追逐水草、靠畜牧为业,以毡帐作为居室,迁徙无常,加上属地狭窄,礼仪器具特别简单,辎重不多。所以,隔上三五年才能走一回,也不是年年如此。我本朝皇业根本在山南的燕京,怎么可以舍弃燕地而去山北呢?京都人们的居室是房屋,不便迁徙。今天我朝幅员万里,指尊奉一位君主,承蒙太平时间久了,各地制度不同,精美的物品丰富广泛,辎重浩繁;跟随圣驾的人聚集在一起,也超过百万。陛下为什么年年出行,以自己 一人的快乐,每年使百万人拴在劳役上、伤在财务上,不得其所,陛下难道忍心这样做吗?臣又听说,在打猎合围的时候,包围圈中充满麋鹿,陛下拿几十头大而壮的麋鹿来奉祭宗庙,其余的都放了它们,不忍多杀。这样看来,陛下的恩惠可以到禽兽,却不到随驾远巡的众多臣子、庶民身上。
  议论的人说,前世遵守成法的君主,生长在深宫,怕被风吹日晒,射箭、骑马都不会,志气萎缩、懦弱,筋力拘谨柔弱,遇到祸患惧怕颤抖,往往是束手就亡。陛下考察上述情况,不怕辛苦自身,想远幸金莲川,到达松漠,明为坐夏围猎,实是服劳役讲武治。臣愚笨地认为战备不能忘,打猎不能废,宴安鸩毒也不可怀,而事贵适中,不可过分。现在,过分防范骄傲、怠惰的祸患,而先踏上万一有危险的旅途,与无病而服药有什么两样?况且,想习武不一定要出关,琢、易、雄、保、顺、蓟等州境内地广而且平坦,而且都在疆域之内,按时令围田打猎,谁说不可以呢!伏地祈求陛下发出诏令,撤回往北驱驾的马车,堵塞去鸡鸣的路途,安然留在中都,不再往北地巡幸打猎,那么宗庙社稷无限安定,符合天下莫大的愿望啊!
  现如今四海之内安定,朝廷至尊威严,圣上要做事,本来是臣下要顺从的时候,而臣却以蝼蚁似的性命,提出危机恳切的建议,冒着向上惹怒皇上的危险,身陷官吏的议论之中,轻则名位削除,重则身首分裂,若为自身着想,难道不太愚蠢荒谬了吗!希望陛下深谋远虑,不因为我的这些废话,而以宗庙天下为大计,俯下身子垂下头听取接纳,则小臣平素的愿望得以实现,即使死了也好像重获生命,其他的不是我所期望的。

  李富荣 译注

(责任编辑:红枫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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