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扈从北行后记 元 周伯琦 七月九日，望祭园林[3]竣，事属车辕皆南向鳃彝典[4]也。遂以二十二日发上都，而南宿六十里店纳钵[5]。越三日，至察汗脑儿[6]。 翌日[7]，由此转西至怀秃脑儿[8]，犹汉言后海也，有大海在纳钵后故之[9]。曰平陀 儿，曰石顶河儿，土人名为鸳鸯泺[10]。其地南北皆水，水禽集育其中。国语名其地曰遮里哈刺纳钵[11]，犹汉言远望则黑也。两水之间，壤土隆阜[12]。诸部与汉人杂处，因商而致富者甚多。自察汗脑儿至此百余里，皆云需府[13]境也。界是而南则属兴和路[14]矣。纳钵曰苦水河，曰回回柴，国语名忽鲁秃[15]，犹汉言有水泺也。隶属州保昌[16] 曰忽察秃，犹汉言有山羊处也。地饶水草，野兽兔最多。 又西二十里为兴和路，世祖所创置也，岁北巡，东出西还，故置有司为供亿[17]之所，城郭周完，闤阓丛伙[18]，河东宪司所按部也。西抵太原千余里，群[19]多太原人，路置二监一守，余同他[20]。上郡东界则宣德府境，上都属郡也。府之西北名新城，武宗筑行宫，其地故又名中都[21]，今多圮[22]毁，大驾久不临矣。 由兴和行三十里野狐岭，上为纳钵地，高风甚寒，东西盘折而下，平地天气即暄[23]，无不减衣者，前至得胜口[24]，宣平县境也，有御花园，杂植诸果，中置行宫。 南至县十五里，去邑三十里有山玛脑石。又前沙岭[25]五十里至顺宁府，本宣德府也，因地震改名。 南过坳儿岭，下临深涧，其流为浑河。岭头参瓦四十里，至鸡鸣山，垒嶂排空，绵亘二十余里。 又南二十里乃平地，曰雷家驿[26]。驿之西北十里纳钵曰醴乐。二十里至阻车纳钵，又二十里至统幕[27]，则与中路驿程相合。 而南历狼居胥山[28]至怀来县，四山环抱。中有大名妫川县[29]，南二里纳钵也。凡官署留京师者，皆盛具牲酒于此，迎候大驾，仍张大宴庆北还也。南则榆林驿[30]，即卫青传榆溪[31]旧塞。自怀来行五十五里至妫头[32]。 又十里入居庸关，以至于大口[33]，遂以八月十三日至京师。凡历纳钵二十有四，为里十千九十有五，此辇路西还之所经也。国制凡官署之幕职录曹当扈从者，东西出还甲乙番次[34]，唯监察御史扈从与国人世臣环卫者，同东西之行得兼，历而悉览焉。 注释 [1] 上都：城址在今内蒙古自治区锡林郭勒盟正蓝旗草原，闪电河北岸。是中国大元王朝及蒙元文化的发祥地。始建于1256年，元世祖忽必烈在此登基，建立元朝，初名 “开平府”，中统五年（1264年）改名“上都”。 [2] 西内梭殿：上都南部皇城之西称“西内”。此殿应在此处。 [3] 望祭园林：专门用于遥望祭祖的园林。望祭，遥望而祭，也特称祭山林。 [4] 鳃彝典：鳃，通“葸”，害怕、畏惧。这里指恭谨、敬畏的样子。彝典，即常典，祖宗留下的法律、制度。意思是向祖宗留下常典致敬，表达谨遵祖制的意思。 [5] 纳钵：亦作“纳宝 ”。契丹语译音。相当于汉语的“行在”。 辽 、 金 、 元 时国君的行营。 [6] 察汗脑儿：蒙语察汗，或做查干，意思是白色；淖尔、脑儿或诺尔，意为湖泊或是海子； “察汗脑儿”合译为白海，白泺。水域在今河北省张家口市沽源县平定堡镇北12里处，天鹅湖（原名圐圙淖儿）及其附近水域。目前水域已大面积萎缩。 [7] 翌日：第二天 [8] 怀秃脑儿：“怀秃脑儿、平陀儿、石顶河儿、鸳鸯泺、遮里哈刺”五个是同一地点，即今安固里淖，隶属张北，现已干涸。 [9] 故之：“故名之”的省略 [10] 鸳鸯泺（pō音同“泊”）：今安固里淖，隶属张北，现已干涸。 [11] 遮里哈刺：参见注释○8 [12] 隆阜：土壤高高地隆起并且很肥沃 [13] 云需府：正三品衙门，隶上都留守司。设于元仁宗延祐二年（1315年）。掌守护察汗脑儿（今河北沽源县圐圙淖）行宫（又称西凉亭）及行营供办之事。置达鲁花赤、总管、同知、副总管各一员。 [14] 兴和路:元朝置威宁县，治所在原赛乌素乡魏家村附近。现两处威宁县城遗址尚存，当地人曾多次挖出元朝时期的文物。《新元史•地理志》记载：元至大四年（1311年）改兴隆路为兴和路。至此有了“兴和”这个名称。当时的“兴和路”治所在高原先（今河北省张北县），辖今河北省的张北、怀安，山西省的天镇，内蒙古的集宁、太仆寺等旗县之地。 [15] 忽鲁秃：汉语有水泊的意思。 [16] 保昌，即宝昌州。元延祐六年（1319年）设，隶属于兴和路。 [17] 供亿：就是供给，供应。 [18] 闤阓（huánhuì）丛伙: 整体上是市场多聚集在这里，极言经商的人多。闤阓，集市市场。 [19] 群:居住的人群。 [20] 余同他:其余与此相同。 [21] 中都: 元中都遗址元位于河北省张北县馒头营乡，始建于元大德十一年（1307年），与当时的元大都（即今北京）、元上都（今内蒙古正兰旗东）齐名。 [22] 圮（pǐ）：塌坏，倒塌 [23] 暄：同寒暄的暄，意思是暖热之意。 [24] 得胜口：也叫得胜关，即今万全城，当时的交通关隘，咽喉要地。 [25] 沙岭：今张家口宣化区沙岭子镇沙岭子村。 [26] 雷家驿：即今新保安。 [27] 统幕，即统墓店，又名土木堡、土木村，明英宗被也先俘获处。在今河北省沙城镇东10里处。 [28] 狼居胥山：存疑，山名，应当和霍去病封狼居胥的地方不是一个。按照巡行路线应当是处于雷家驿到怀来县之间的山。 [29] 妫川县：治在今北京市延庆县，隶属妫州。东邻北京怀柔区，南接北京昌平区，西与河北省怀来县接壤，北与河北省赤城县相邻，县城距北京德胜门74公里。 [30] 榆林驿：榆林驿，位于北京市延庆区康庄，古驿站，城为“凸”形，现在仅残存土城数段。 [31] 榆溪榆溪是一个汉语词语，读音是 yú xī，指榆林塞。亦称“榆溪”。即 榆林塞 。《史记•卫将军骠骑列传》：“遂西定 河 南地，按 榆溪 旧塞。” [32] 妫头：即棒棰店。 [33] 大口：居庸关的南口。 [34] 番次：轮流 译文： 皇帝车驾驾临上都后，六月十四日，在西梭殿大摆宴席，(犒劳)宗族世臣和环卫官。(宴席)共持续了三天。 七月九日，望祭园林完工(举行祭奠仪式)，随行人员和车辆车辕都朝向南方，向彝典致敬（应该是表示要谨遵祖制的意思）。于是在二十二日从上都出发。向南行走，（当晚）在六十里店捺钵住宿。三日后，到达察汗脑儿。 第二天，由察汗脑儿向西又到达怀秃脑儿，也就是汉语说的后海。在捺钵后面有水泊，所以管他叫后海。这个水泊叫平陀 儿，又叫石顶河儿，当地人管它叫鸳鸯泺。这里南北都是水，各种水禽都在里面聚集育雏。蒙语称这里为遮里哈刺捺钵，犹如汉语所说的远远看起来是黑色的一样。两条河之间的陆地高高隆起，土壤比较肥沃。各部的蒙古人和汉人在这里杂居而处，（这里）因为经商而致富的人很多。从察汗脑儿到这里百余里的地方都在云需府境内。这条边界以南属于兴和路管辖。这里的捺钵被称为苦水河，也叫回回柴，蒙语称他为忽鲁秃，也就是汉语所说的水泊的意思。隶属宝昌州，被称为忽察秃，犹如汉语所说的有山羊的地方，这里土地肥饶水草茂盛，野兔和野兽都非常多。 从这里往西二十里就是兴和路，是元世祖所创设。（圣上）每年北巡，东出西还，所以在这里设置相关官署，作为（为皇帝北巡）提供供给的场所。城池很完整，各种的集市在这里聚集，是河东宪司所管辖的地方。从这里往西走一千多里就能抵达太原，这里的居住的人多以太原人为主，兴和路另设官员二监一守，其余的设置和其他州相同。上郡东面与宣德府郡相邻，是上都的附属州郡。府郡西北的地方被称作新城，是元武宗修筑的行宫。那块地方被称为中都，现在已经大多坍塌毁弃。皇帝的车驾已经很久没有驾临这里了。 从兴和路行走三十里到野狐岭，野狐岭上是捺钵驻地，这里地势高风大，十分寒冷。东西盘旋曲折往下走，到了平地天气就变得热了，侍从们没有不减少衣服的。继续往前走，到达得胜口，这里属于宣平县境，有皇帝的御花园，混杂种植了很多果树，里面有皇帝的行宫。 向南到达距县城十五里的地方，距离县城三十有座玛瑙石山。再往前走，越过沙岭五十里就到达顺宁府境，（顺宁府）本来叫宣德府，因为地震改名（顺宁府）。 向南过坳儿岭，（坳儿岭）下临深涧，涧下的河流称作浑河。（顺着）岭头高低不平的山路走四十里，直至鸡鸣山。这里重峦叠嶂排空而起，连绵二十多里。 再往前南走二十里就是平地，这里叫雷家驿。雷家驿西北十里有捺钵，叫做醴乐。再走二十里到阻车捺钵。再走二十里到统幕，就和中路行走的路线重合了。 再向南经过狼居胥山到达怀来县，这里四山环抱，山中有大名鼎鼎的妫川县，（妫川县）南二里有捺钵。凡是留在京师的各个官署，都在这里准备好丰盛的酒肉，迎候皇帝车驾，大摆筵宴，来庆祝皇帝北巡归来。南面就是榆林驿，也就是卫青过去设置的榆溪旧塞，从怀来走五十五里就到达妫头。 再走十里进入居庸关，就到了大口。最后在八月十三日到达京师。整个行程经过二十四个捺钵，一万零九十五里路，这是从西面辇路归来所经历的路线。国家制度规定，凡是随从皇帝巡幸北方的各种官吏官署和各种随行人员，从东路出发，从西路返回，甲乙两队分别随驾。只有随驾的监察御史以及负责警卫皇帝的世臣，才可以全程跟随皇帝东出西还，经历整个过程，并能全部浏览沿途风光。 刘建功 译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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